美国：十年记忆 持久反思

　　几乎所有美国人，对十年前９月１１日，得知遭遇恐怖袭击那瞬间，自己在哪里、正做什么，有清晰记忆。

　　对退休飞行员汤姆·海登贝格而言，十年以至更久远，“时间带不回我失去的东西，只是痛苦变得更容易忍受……内心那个空洞还在，一模一样”。

　　“９·１１”事件，是一些美国人记忆的原点，是一系列后续国际事件的缘由。

　　“回不到从前”

　　记忆中，２００１年９月１１日始于早晨６时３５分。

　　海登贝格在首都华盛顿郊外马里兰州的家中，接获妻子米歇尔打来的电话，提醒给时年１４岁的儿子托马斯做午餐，带去学校。

　　米歇尔是美国航空公司空乘人员，那天值乘７７次航班，从华盛顿郊区杜勒斯国际机场飞往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上岗前给丈夫打来电话。

　　“这就是米歇尔，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海登贝格说。

　　海登贝格和米歇尔都在航空业就职，夫妻协调班次，留人在家照看孩子。

　　３个小时后，海登贝格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一架撞入五角大楼、即美国国防部的飞机。画面上，那架客机不大。最初报道说，客机预定航线是从波士顿飞往洛杉矶，让海登贝格相信米歇尔没事。

　　随后，他给美国航空公司一位朋友打去电话，得知７７次航班正是撞入五角大楼的飞机。这架波音７５７型客机上午８时２０分起飞，大约３５分钟后遭５名恐怖分子劫持，折返华盛顿方向，９时３７分以８５３公里时速撞入华盛顿市郊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五角大楼西侧，５３名乘客、６名机组人员和５名劫机者丧生，五角大楼内１２５人死亡，最年幼的遇难者３岁。

　　“一瞬间，我成了单亲父亲。我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没有了，”海登贝格痛切道，“一下子失去伙伴、爱人、最好的朋友，你永远回不到从前。”

　　“让孩子们知道”

　　与米歇尔同一架飞机上，一名女性乘客名为莎拉·克拉克。

　　“这就是她，”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郊的家中，约翰·韦斯利指着相片中从众人背后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告诉记者。

　　韦斯利现年６２岁，是克拉克的未婚夫。

　　克拉克在华盛顿教小学六年级地理和数学。照完那张合影，她与相片中的师生们一道登上飞机，前往洛杉矶，参加一场生态研讨会……

　　那天，距离韦斯利和克拉克预定举行的婚礼日期不足４个月。

　　那天，上午８时４６分，美国航空公司１１次航班撞入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北塔，致使这座１１０层高楼１０时２８分垮塌；９时０３分，美国联合航空公司１７５次航班撞入世贸中心南塔，致使这座同为１１０层的楼宇９时５９分垮塌；１０时０３分，联合航空公司９３次航班坠毁在宾夕法尼亚州一处田野。

　　那天，先后４架飞机遭劫，空中和地面，合计将近３０００人丧生。

　　经受震撼、承受伤痛，“‘９·１１’第二天我就去上了４小时班，”韦斯利说。

　　身兼音乐人、作家和政府部门发言人，韦斯利说，他当时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让孩子们知道”局面没有失控，一切都在掌握中，关键是让生活尽快回到正轨。他所说的“孩子们”，不仅指克拉克前一次婚姻带来的两个孩子，还包括全美国所有在电视机前目睹这场悲剧的孩子们。

　　“最喜欢的颜色”

　　韦斯利留守他与克拉克一起居住的房子，把外墙刷成恬淡轻快的瓦蓝色。“这是莎拉最喜欢的颜色，”他说，“她一直想把房子刷成这样。”

　　韦斯利说，他在同一所房子里住得很舒服。十年过去，除了外墙，其他东西几乎没有动，只是客厅多了一台电子琴。

　　他与卡拉克二十多年前因音乐结缘，先前一直是克拉克弹奏，他演唱。

　　克拉克遇难后，韦斯利开始自弹自唱，在音乐中寻找慰藉，去年出版音乐专辑，在苹果电脑公司iTunes网络音乐商店能买到。

　　对美国政府在“９·１１”事件后对其他国家采取军事行动，韦斯利一度“振奋”，却不认为战争是根本解决办法。他认定，不论消灭多少个“基地”组织头目乌萨马·本·拉丹，世界上还有太多人因为无知或偏见，对与自己不同的群体怀有敌意甚至仇恨。

　　他说，经历“９·１１”，美国开始反思以往骄傲自大，为理解阿拉伯文化、与阿拉伯世界改善关系作出更多努力。他参与写作《阿拉伯裔美国人手册》，２００８年出版，而这本书可以“帮助大家消除成见”。

　　韦斯利说，他的生活准则是“让你遇见的人在离开你的时候变得更好”，是已逝未婚妻留给他的最大财富，是他对所有遭遇不幸者的寄语。

　　“仇恨不是答案”

　　“９·１１”将近一个月后，２００１年１０月第一个星期，海登贝格在妻子遇难后首次执行飞行任务，其间“心绪烦乱，艰难无比”。

　　他从华盛顿南郊的里根国内机场驾机升空，只要向北飞，看到的第一座建筑就是五角大楼。“每一天，每一次向北飞，我都会想起米歇尔，”他说。

　　袭击发生时，海登贝格和米歇尔的女儿爱丽丝读大学，儿子托马斯上中学。他对托马斯的解释是，也许上苍需要妈妈的帮助，所以才把她带走。他时常告诉孩子们，妈妈从来不自私，总是为别人着想。

　　去年９月９日，海登贝格家迎来一名新成员，即他的小外孙。他的感悟是：“生命延续，我们必须生存，继续前行。”

　　在他看来，为保护孩子们，即使拼命也心甘情愿，“但以暴易暴、寻求复仇有用吗？这明显行不通，看看中东，那里的恶性循环已经很多年……”

　　“这听似有点像陈词滥调：暴力只会招致暴力，仇恨只会招致仇恨，”他说，“只要心中有仇恨，你就不可能与别人和平共处。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共存。仇恨不是答案。”

　　与韦斯利一样，海登贝格参与社会活动，以推动美国社会反思，是最活跃的“９·１１”遇难家属之一。（王丰丰　杨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