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全省取缔摩的 4万人下岗农民工出行不便

又见摩的在公交车站前搭客。郭长荣摄

穿着统一马甲的“搭客仔”站成一排揽客。李秀婷 摄

　　2008年11月，深圳市公安局在全市8个点同时开展销毁非法摩托车统一行动，共销毁非法摩托车3万多辆。鲁力　摄

　　清远市清远北站，每隔一两分钟就有一辆客车进站。车还未停稳，黄新(化名)和他的七八名伙伴就蜂拥而上，在车门前排成一排站好，不停询问：靓女，到哪里？靓仔，到哪里？

　　黄新是这个山区城市里万余名“搭客仔”的一员。每天50-80元的收入，供养着整个家庭的日常开支和两个小孩读书。但如今，他将面临失业的风险。

　　4月28日，广东省法制办发布《广东省道路运输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改动，是将“禁止使用摩托车在大城市市区内经营旅客运输”改为“禁止使用摩托车、电动自行车经营旅客运输”。

　　如果这一条款得以通过，将意味着广东将在全省禁止摩的，连偏僻的县乡村都不例外。这将直接影响我省众多公共交通尚不完善的乡镇的居民出行。

　　●广东省参事王则楚：全省禁摩的在事实上难以做到，而要做到的话，需增加不少警力，行政成本也要增加。从立法的效益而言，还是不宜写入。

　　●国信联合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卫：政府在不解决人民群众的出行需求的情况下，通过立法在全省范围内强制禁摩的，势必造成“立法易、执法难、违法多”的局面，不利于树立地方法规的威信。当下首要的任务是大力发展城乡公交车；其次规范摩的运行，减少安全隐患；最后逐步、分区域禁摩的。

　　●全国人大代表杨月梅：希望在制定条例前，不要搞一刀切，比如说在城市或者县城，可以实施本条例，在山区里的乡村，等到交通设施跟得上城市里的交通设施之后，再实施本条例。

　　揾食艰难清远4万人受影响

　　每天早上7点半，骑摩托车到广佛线桂城地铁站B出口候客，午饭和晚饭趁着不载客的空当在路边买份盒饭匆匆解决。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载着客人穿梭在佛山市区和城镇的各个角落，直到晚上12点多回家睡觉。

　　这是佛山南海区一名普通摩的司机苏生一天的生活。

　　地铁口、商场口、医院门口，番禺、南沙、佛山每天都有许多个像苏生这样的“搭客仔”排成一排等待客人。

　　他们大多是从外地来到广东揾食，来自广西、江西、湖北等地。他们没有任何社会保障，如果丢了这份工作，“除了回老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出路”。

　　比起时常要提防交警来抓的苏生，清远北站内的“搭客仔”黄新比较幸运：有标志着“正规军”的统一蓝色马甲，手里有一本绿色封皮的“道路旅客运输许可证”，能够进站揽客。付出的代价是，每年向清远市交通局上交380元的管理费。

　　“交钱无所谓，能够让我们做生意就好。”黄新说。更多的“搭客仔”领不到证，只能在路边徘徊，见到似乎要搭车的人，就嘀一声喇叭，发出坐车的邀请。甚至有未能领证的“搭客仔”伪造马甲，混进站内揽客。

　　在清远北站，穿着蓝色小马甲的摩的“正规军”大约有200人，年纪大多在四五十岁，主要来自清远附近的农村，有今年才加入的新人，也有做了15年的前辈。

　　黄新告诉记者，他们因为年纪偏大，进工厂打工很难，开摩的搭客是唯一的选择。如果连这份工作都失去了，将不知道能做什么。

　　黄新说，每一个摩的师傅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每个家庭至少有4口人。清远市区至少有1万辆摩的，如果全面禁摩的，仅清远市区就有4万人的生活将受到影响。

　　交通不便乡镇交通离不开摩的

　　在庞大的摩的队伍背后，是广东省各村镇乃至县市居民们巨大的出行需求。即使通了公交地铁，相对便宜方便的摩的依然成为许多市民的选择。在交通不完善的县乡村，甚至成为出行的唯一选择。

　　在佛山市禅城区祖庙附近，记者看到，近二十辆摩的围着地铁口招揽生意。不少市民出地铁后，便就近叫一辆摩的，直奔目的地而去。

　　佛山市民陈小姐告诉记者，她每天上班的时间不固定，公交、地铁等定时定点的交通工具很难满足她的出行需求，而摩的则随处可见、随叫随到、快捷方便，并且价格也比的士便宜。

　　对于一些较偏远的乡镇，禁摩所带来的影响将更为深远。由于地势偏远，公交地铁等基本的交通设施并不完善，有的地方的士根本不愿去，摩的几乎成了当地人们出行的必备工具。

　　家住广州市荔湾区海中村的一名学生告诉记者，他每天乘坐的525路公交车每天只有5班，而且每天傍晚6时20分就收车，赶不到车的居民出行只能搭摩托车。

　　“全面禁摩的肯定是不现实的。”清远市交通局综合运输科副科长陈志表示。

　　他说，清远是一个山区城市，交通系统并不完善，即使是在城区，都有很多地方未通公交，甚至新城建设中许多道路都未通，出租车都很难到，只能依靠轻便的摩的穿梭来往，承担着城乡交通血脉中毛细血管的作用。

　　市区都这样，更何况下面的县镇乡村。记者走访了解到，在清远的各村镇，基本没有公交和的士，居民出行基本都依靠摩的和机动三轮车。这在广东省尤其是粤西粤北地区，更为普遍。

　　“农村的出行条件就这样，要禁摩的，就要先找到一个替代方法。”陈志说，省里要求今年年底实现公交村村通，但实行起来很有难度。“三五年之内，清远市区全面取缔摩的的条件都不成熟，就更别说县乡村了。”

　　禁摩有理？摩的成“道路杀手”

　　“取缔摩的主要是从安全性、方便性的角度来考虑的。”陈志表示。禁摩的理由显而易见。在城市发展中，摩托车的危险性屡屡为人诟病。摩托车引起发生的事故逐年递增，摩托车还一度成为飞车抢夺的作案工具。

　　记者在广州市白云区南方医院一带观察到，很多摩的搭着乘客从车流中高速穿行，在南方医院对出的红绿灯路口，尽管马路两边都有交通协管员指挥交通，仍不时有摩的闯红灯，在停下的车辆中间乱穿。

　　摩的落客时更是危险重重。“搭客仔”们通常不打转向灯，便径直由内线向右变道停在马路边收钱。甚至有的摩的以极快的速度逆行，穿梭在迎面而来的汽车中，险象环生。

　　今年4月18日起，广州增城发起“增城禁摩”大讨论。据增城官方统计摸查，增城市摩托车持证营运的约有3000多人，非法营运的约有7000多人，主要集中在荔城市区和新塘城区。“营运司机为了争抢客源和多挣钱，不按规定行驶、逆行、超载、冲红灯的现象非常严重”。

　　许多私家车车主和市民均向记者反映，他们非常支持取缔摩的，理由基本上都是，摩的在路上乱穿乱行，不遵守交通规则，给自己和他人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

　　清远市清城区交通局一位负责人透露，虽然并未形成正式文件，清远市政府有逐步减少乃至取缔清远市区营运摩托车的意向。

　　这位负责人透露，清远市之前有合法运营的摩的3800辆，近几年为了控制摩的的数量，逐渐减少了发证数，去年减少了1800辆，今年仅计划发证1520辆。

　　限摩20年摩的依然难消踪影

　　广东禁摩的之路可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1991年10月起，广州市区摩托车限量发牌，拉开了广州限摩序幕。到2007年1日1日起，除执行任务的军警用摩托车外，广州禁止摩托车在市区范围内行驶。

　　从广州最早的摩托车限量上牌，到广州市区全面禁摩，广州禁摩历程已整整20年。以广州为榜样，东莞、深圳、珠海等粤东发达城市也逐步走上了禁摩之路，而广东多县市也早就展开了“限摩”的第一步。

　　但记者走访调查发现，不仅仅是在番禺、佛山等市郊，就连在广州市内，摩的仍然随处可见。在广州市的磨碟沙、市二宫、海珠客运站等地铁站出口，都随时有摩的在等待。

　　在已经对摩的实行了4年禁令的广州，摩的师傅们应对交警经验非常丰富。搭客仔往往是“抱团”经营，一旦遇到交警巡查，他们就相互通风报信。“一直在查，我们见到穿制服的就跑，但碰到便衣就很难搞了。”佛山“搭客仔”林师傅透露，上个星期他就被没收了一辆摩托车，但他花了两三百元重新买了辆二手摩托车“没有牌的更便宜”。

　　一些摩的司机表示，交警扣车半月“就当休息”，车领出来后继续干。

　　这一次“全省禁摩的”显然不被搭客仔们当回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清远北站搭客的几位摩的师傅都表示，即使全面禁止摩的运营，他们依然会搭客。

　　“摩的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在社会上有需求。一味地禁摩的，成效是非常低的。”广州市政协委员韩志鹏表示，政府更应该采用“疏”而不是“堵”，“政府只要完善了交通，安排好公交车的线路，方便大家出行，把公交系统的竞争力提上去，摩的自然会慢慢消失。”

　　南方日报记者 李秀婷 实习生 朱婷 杨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