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第二把刀”

　　“如果说法医尸体解剖使用的手术刀是法医的第一把刀,那么,提取物证用的棉签就是法医剖析真相的‘第二把刀’。”法医室主检法医师郭龙军告诉记者,其实能否发现与案件有关的证据,考验的更多的是参与勘查现场的法医对物证的敏感性、对现场观察独到的目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物,在法医眼里也许就能看出别有洞天”。

　　2012年9月24日,梅县松口镇上发生一起命案,一楼身受钝器所伤的死者在中心现场留下大面积的血泊,并喷洒到墙上。就在其他技术员在勘查现场忙里忙外时,郭龙军循着带血的鞋印一路追到二楼楼梯转角平台时却发现有几滴圆形点滴状的血,随后又再无踪迹。“这几滴血的形态与一楼中心现场呈喷射状很不一样,更像是积聚到一定时间后出血造成的。说明血脚印的主人曾在此短暂停留。”为此,他专门用棉签仔细提取了该处血迹,并第一时间进行了DNA检验,确定为死者外第二人的血,警方循线侦查,最终确认犯罪嫌疑人打斗中口鼻受伤行至二楼平台上才流血。

　　“很多物证它明明就在那里,就看你能不能发现并提取出来送检,法医很多时候干得不仅是技术活,而且是个脑力活。”郭龙军说。

　　正是由于法医们对现场物证的精准提取,为案件的成功侦破和顺利诉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使得近年来该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勘查侦破的案件,全部都办成了经得起历史考验的“铁案”。

　　化身“小说家”

　　侦查人员到达现场的第一个问题大多是:“怎么死的?”判断案件的性质,也是立案与否的重要标准。记者了解到,法医们并不仅仅从事检验、鉴定的工作,还常常扮演着侦查员、“小说家”的角色:基于侦查、勘查、检验所掌握的客观证据基础上,对案件进行逆向推理,重建案发现场,推断嫌疑人的杀人动机、还原作案过程,刻画出其生理特征、习惯爱好等。

　　2007年1月19日,五华县周江镇一鱼档老板娘郑某在店铺内被害,现场物品并不凌乱。刑警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主检法医师李永祥在进行尸表检查时发现,死者头部有多处平行砍切的创口,下体被锐器捅刺。结合侦查员调查走访掌握的情况,李永祥在案情分析会上假设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即嫌疑人假设为一位成年女性,其丈夫与死者有感情关系。嫌疑人因为感情纠葛,对死者心生怨恨。案发当天,嫌疑人有预谋地来到死者店内,持锐器对死者头部进行发泄式的打击,造成死者当场失去知觉。在确定死者已无生命迹象后,嫌疑人还不解气,再持锐器对死者的下体进行捅刺。

　　虽然这是法医的一个假设,但是从前期勘查、检验的情况中分析出了嫌疑人的生理及心理特征,并还原了作案过程,为确定侦查方向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案件侦破后,根据嫌疑人的交代,行凶过程和因果关系几乎与李永祥的推断一致。

　　很多悬疑小说总是以“大家都毫无异议认为死者是自杀,只有他坚持判断这是一起凶杀案”来吸引读者。而这些,的确来源于真实的工作写照。

　　今年6月5日,蕉岭县长潭镇麻坑村一位独居老人被人发现头部盖着被子死在家中床上,离床不远处的地面有溅落的点滴状血迹。因为老人腿脚残疾,头部有损伤,侦查人员初步认为老人是不慎摔倒导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查阅了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照片的李海雄经过反复鉴别、分析后,却对老人的死因提出了异议。

　　“如果是自己摔伤头部致死,那么血迹分布范围不可能如此之广。若摔伤颅内致出血,老人本已不舒服,为何要拉被褥覆盖头面部?而且,现场还发现一根碗口粗的木棒上也有细条状飞速撞击形成的喷溅状血迹。”李海雄对现场进行了重建,判断老人很可能死于他杀。

　　刑侦部门据此再次对案件现场进行勘查,通过案件现场重建,最终确定死者头部伤是木棒击打所形成。警方调整方向后,很快从木棒上提取到生物检材并进行DNA检验,循线索抓获了犯罪嫌疑人黄某俊。

　　据黄某俊交代,其追讨多年前借给死者的300元未果还被泼了一身茶水,气不过的他从院子门口找来一根木棒,对着坐在床边的死者当头一棒,死者应声倒在了床上。自以为出了口恶气的他给死者盖上被子后,现场扔掉木棒就离开了。

　　DNA检验“VIP”通道

　　近年来,梅州公安通过加大对实验室的投入,做强做大了一批符合地方实际的技战法。根据客家地区依亲缘宗族群居,Y染色体亦因父系遗传依姓氏分布的情况,法医室运用Y-STR技术,开辟了DNA检验的“VIP”通道,大大缩小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使梅州刑侦成为粤东地区运用DNA技术成功破获刑事案件最多的单位之一。

　　据了解,法医室一方面加强基础信息的录入工作,将梅州本地DNA数据库与全国库对接,实现大数据运算、云资源共享；另一方面运用Y-STR技术,结合梅州人口分布特征,与传统侦查手段相结合,摸索出“点面线点”的工作模式,即以物证为“点”,以现场周围为“面”,以父系遗传的Y染色体牵出男性个体家族为“线”,再锁定具体嫌疑人这个“点”,明显提高了侦查破案的效率,先后侦破了如兴宁“5·1”十年命案积案等一批大要案件,对犯罪分子形成了有效震慑。

　　2011年12月19日,兴宁市新陂镇发生一起命案,一女事主在家中被害。梅州市公安局主检法医师沈安娜到场后,初步判断死因后,将死者十指指甲进行提取送检DNA检验。经检验,在死者指甲缝内检验出一未知名男性个体与死者的混合DNA,怀疑系死者挣扎反抗时抓伤嫌疑人时所留。法医通过对混合DNA进行检验,检验出疑似男性犯罪嫌疑人的Y-STR分型。

　　根据生物遗传学理论,一个男人的所有男性后代Y染色体基本上是一致的,排除同卵双胞胎,一个人的常染色体与他人是不一致的。据此,经前期对200余份案发现场周边各姓氏男性个体样本的采集、检验,法医发现的Y-STR分型,恰好与案发现场附近蓝姓居民的Y染色体相符。警方初步锁定了100多名符合Y染色体遗传特征的对象,并通过进一步采样、检验比对,成功抓获了犯罪嫌疑人蓝某。

　　上图　法医在野地里勘查。

　　下图　法医在勘查现场工作。

　　□　文/图　邓新建　邓君　王怡璇

　　他们手拿手术刀,不为治病救人,只为让尸体说话；凭着专业的视角,一根普通棉签成为他们的“第二把刀”；他们还常常化身“小说家”,逆向推理案件的来龙去脉,与证据相互印证,从而支撑案件的侦破；根据客家地区族群居住的特点,开辟DNA检验的“VIP”通道,大大缩小了嫌疑人范围……近日,《法制日报》记者探营广东省梅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法医室,揭秘不为常人所知的神秘法医工作。

　　都说医者仁心,法医“仁”在还原现场、侦破罪案。梅州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李昌龙介绍,近年来,该局狠抓“一长四必”机制建设,“一长”即县市区公安局长对现场勘查工作负总责,统筹解决现场勘查队伍人员、经费保障、装备配备、专业培训等问题。“四必”即现场勘查工作要做到“必勘、必采、必录、必比”,对案件抽丝剥茧,法网觅踪,自2009年市局DNA实验室成立至今,DNA检验技术已为梅州许多命案的成功侦破提供了关键的铁证,成功破获了一批在当地和省内都有影响的大要案件。

　　近年来,这个只有7人的小小法医室已有5人获得个人二等功和三等功,梅州司法鉴定中心也成为粤东地区首家通过国家实验室认可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