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动机

　　湖北省武汉市一所私立学校发生盗窃案,因案值近10万元,学生不得已向警方报案。据学生介绍,此前发生校园盗窃案时,校方规定“被盗案件内部掌握”。学校缘何作出如此安保规定?

　　特别调查

　　□　本报记者　刘志月

　　6月4日,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高中宿舍楼发生瘆人一幕:

　　凌晨4时许,嫌疑人登楼入室,掳走多个寝室近10万元财物,含电脑、鞋子、包包。

　　这一切发生时,熟睡中的高中生们没有察觉到一点动静。

　　“万幸之中,他们只是进入了男生寝室,要是跑到我们寝室,可能就不只是偷东西了,后果不堪设想。”武汉枫叶国际学校(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高中部)一名女生对学校的安保“很失望”,对自身安全“特担心”。

　　《法制日报》记者调查发现,湖北省武汉市多家私立学校安保规定多是“自行其是”,如“贵重物品丢失,责任自负”“被盗案件一般作为内部掌握”“报校领导同意后向公安机关报案”等,这些“校规”在突破法律规定的同时也存在诸多安全隐患。

　　盗贼如入无人之境

　　这一次,孩子们直接打电话报警。

　　6月4日7时35分许,武汉枫叶国际学校宿舍2号楼的孩子们发现屋内物品被盗。

　　“这次不是丢了个小东西,而是丢了很多,1万多元的笔记本、价值数万元的衣服鞋子包包等。”武汉枫叶国际学校高二学生雷凡说,按惯例他们应报告老师等待处理而非直接报警。

　　让雷凡他们选择直接报警的原因,一是丢了东西报给学校往往是不了了之,二是确实“吓坏了”——“盗窃的人到学校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6月4日,《法制日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的每栋高中宿舍楼两侧分别设有1个监控摄像头,在宿舍楼临近的操场拐角处也有监控摄像头。

　　“看起来挺严密,实际就是个‘摆设’。”雷凡说,嫌疑人把摄像头给“套”住,同时宿舍楼两侧的监控都是只监控而无录像功能。

　　庆幸的是,宿舍楼旁操场拐角处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了嫌疑人进入学校及宿舍区的画面。

　　监控显示:凌晨3时20分许,两名青年男子翻越栏杆入校,进入高中宿舍3号楼花坛,爬上树将隐藏在树丛中的摄像头罩住,随后不见了踪影。

　　2号楼多间寝室阳台上、室内留下了嫌疑人的脚印,嫌疑人的手印还留在了沾满灰尘的鞋盒上。

　　接到学生报警,警方到现场勘查,提取了有关指纹、脚印,掌握了相关视频监控资料。

　　学校安保漏洞不少

　　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是一所外商投资兴办的学校。

　　武汉枫叶国际学校的官网显示:2007年,经武汉市教育局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BC省)教育部批准,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落户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整个园区由武汉枫叶学校(小学和初中)、武汉枫叶国际学校(高中)和武汉枫叶外籍子女学校组成。

　　中国枫叶教育集团为境外控股公司,2014年11月在香港上市。

　　6月4日,《法制日报》记者开车顺利进入校门,未受任何阻拦,到宿舍区、教学楼等地也很顺畅。

　　雷凡说,学校周日晚到周五要求比较严格,进出大门须登记且要校内人员带；虽说校内仍有寄宿学生,但周六、周日安全管理会比较松。

　　因经历凌晨入室盗窃,雷凡他们才知道,原来宿舍楼外的监控摄像头只是有监控而无录像。

　　《法制日报》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6月4日的入室盗窃事件,并不是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的第一起盗窃案。

　　多名学生透露,不久前,高二年级发生“内盗”事件,这名学生后被学校开除,此事并未通报给警方；此前,小学部也曾发生盗窃事件、学校财务科及校内自动取款机都曾被盗。

　　入室盗窃事件发生后,武汉枫叶国际学校的家长QQ群里“炸开了锅”——

　　“幸亏这伙人只是谋财,要是谋命或窜到女生宿舍实施不法行为,后果不堪设想。”一名湖北省外学生家长认为,作为高收费的私立学校,提高学生素质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保证这些未成年孩子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学校根本不重视此事,太草率,一开始有家长向校长反映这件事,他说不知道。没了安全,其他一切都是浮云。”更有学生家长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校长“不清楚”安保

　　更让武汉枫叶国际学校学生家长们不满的是,学校对安保工作的态度。

　　《法制日报》记者获取了一份《武汉枫叶国际学校学生公寓安全应急预案》。

　　这份预案专门规定了“被盗案件处置预案”,其中规定了4项处置程序,即“发现案件时应及时向领事助理和领事汇报——报告案件涉及的学生及被盗物品——根据案情报告分管领导和校长——经校领导同意后向公安机关报案”。

　　“被盗案件处置预案”还明确了处置措施、注意事项等内容,其中有“根据被盗物品的数量和价值,经请示后向公安机关报案”“此类案件一般内部掌握,知情者未经允许不得向外宣扬”等规定。

　　中国枫叶教育集团武汉教育园区在武汉市公安局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分局茅店派出所辖区。茅店警方证实,武汉枫叶国际学校正式立案的案件确实很少。

　　武汉枫叶国际学校校长袁清晨说,该校很重视校园安保工作,在宿舍区安装了监控视频,在教学楼等公共区域实现视频监控全覆盖。

　　对此前学校发生学生行窃遭开除一事,袁清晨说“不知情”。

　　对该校应急处置预案中“报警须得到校领导同意”的规定,袁清晨表示“不清楚”,否认有类似规定。

　　“我们将开会研究此次入室盗窃的解决方案。”袁清晨说。

　　根据国务院颁布的《企业事业单位内部治安保卫条例》,教育单位是治安保卫重点单位。目前,武汉仅私立(民办)高中有31所。

　　“此类学校,更多看重‘赚钱’,学生出路多、学校升学口碑好就行,安全问题只要不影响这两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汉警方内部人士呼吁,有关部门应当重视并加强对学校特别是私立学校安保工作的考核、监督和指导,消除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保护未成年学生的生命财产安全。

　　(因涉未成年人,文中高中生为化名)　　

　　本报武汉6月6日电　　

　　■　记者手记

　　校园安全马虎不得

　　孩子在校园的安全,永远牵动每一位家长的心。从法律关系上讲,家长将孩子送入校园之际,暂时将监护权交给学校。学校对监护权履行到位与否,直接关系到孩子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关系着社会稳定。近年来,校园安全事件所引发的群体事件频现,足见校园安全对家长、对社会之重。

　　学校对安保工作不重视、推责任,是当前校园安全建设的短板。以武汉枫叶国际学校为例,其内部应急处置预案“内部掌握”“根据情况请示后报警”“学生责任自负”等规定,明显违反国家法律法规——无完全民事、刑事行为责任能力的未成年学生如何能“责任自负”?治安、刑事案件岂能内部掌握?报警为何还要设置前提条件?

　　采访中,记者明显感觉,学校对校园安保的重视程度远不及对升学率等工作。从这个“逻辑”出发,武汉枫叶国际学校的内部安保规定就“说得通”了:安全事件影响学校形象、影响招生及升学,能捂就捂住。

　　对这种视学校安全为儿戏的态度、做法,有关方面应督促整改、依法治理,以防范更大风险。